一抹白。
她看到了。
无论是天边的。
或是正在她眼前的那一道别样的白光。
少女眯起眼，抬手挡住明媚的光亮。
山路与密林似乎来到了尽头。
陈衣雪停下脚步。
她看不清这光亮。
至于其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亦是无从得知。
心底有一个声音，不断地在少女的耳畔低低言语着。
“要赌吗？”
其实她不敢。
但若是不赌，等候她的只有被山贼捉回去，命丧九泉的悲惨结局，这么一想，还不如赌这么一回呢。
陈衣雪苦笑。
总觉得她像个赌徒。
一个分外疯狂的赌徒。
就看到最后，是赢得应有尽有，还是输得体无完肤。
一咬牙，陈衣雪想着那抹光亮跑去，似是溺水的人捉住了稻草。
然而，苍天是无情的，在给予人希望后，再将其漠然击碎。
她怔住了。
她停下了。
嘴唇轻颤，面露苦涩。
似乎······一下子脱了力气。
缓缓地走过去，坐了下来。
闭上了眼。
身前是悬崖。
她不敢看，其实她会有一点点怕高，尤其是面对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时，双腿会打颤。
有些恼火呢······本以为会是出路，却不曾想到，会是无边无际的绝望。
来不及退回去啦，她已经听到身后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了。
哼······
追得真快。
还好，绝望追不上她。
陈衣雪在思索脱离困局的路。
越想越头疼，少女悠悠然睁开了眼，将远处鱼肚白下的云卷云舒收入眼中，倒是有些欣喜于自己看到了如此美景。
真的很美。
痴痴望着。
仿佛天地只有她一人了。
“陈大小姐，可让兄弟二人一顿好追啊。”
若是没有不解风情地来打扰她的人就好了。
虽然是一种奢望，但总归可以想想嘛。
她坐在悬崖边，双脚摇摇晃晃。
居然吓住了他们。
陈衣雪平复下心情。
笑了笑。
“我已无路可退······说说吧，是谁让你们胆敢截下镇国公的马车的？”
少女的声音清丽而平淡，丝毫没有走入绝路之人应有的惊慌失措与无可奈何。
山贼二人对视一眼，微微颔首，他们的任务只是带她回去而已。
至于生死，便交给大当家去定夺即可。
告诉她也无妨。
毕竟他们也不知。
“我二人真不晓得。
一切都是大当家定夺的，兄弟二人只是奉命行事。”
一人拱手一礼，想要摆出些强调来。
但在少女眼中却很滑稽。
故作如此，定看不顺眼。
连情报都问不出来，小姑娘头一回觉得自己有点没用，轻轻地叹了口气，凝视逐渐从群山之中升起的太阳。
今气天气真好。
山贼没了耐心。
他们可不是陪她来观景的。
“既然陈大小姐没了退路，便和我们走吧。
既能免去一些皮肉之苦，又能让我二人省事，岂不美哉？”
陈衣雪默不作声，倒是小心地远离了山崖。
起身，回首，笑颜嫣然。
看得二人呆了。
不禁面面相觑。
传闻陈大小姐容颜绝美。
那些传言竟是无一虚假的。
少女拍了拍衣裳的尘土。
先前闯过密林草丛，衣裙早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的啦。
虽说不至于让人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，可这般狼狈模样，令小姑娘有些不爽呢。
“再问你们一个问题，若是答得我满意了，我就和你们走，好不好？”
微微笑，眯起眼，少女落落大方，款款而立。
“我的下场会是什么？”
还敢提条件。
倒也是心大。
“不知。”
“你们还能知道什么？一问三不知的，我问鸟儿们，它们还能叽叽喳喳地回答我，哪像你们，一点用都无。”
陈衣雪盈盈笑道。
就是话语有些欠揍。
山贼二人的脑门上都浮现了一个“井”字。
“多半是被大当家杀了，若你入了他的眼，当个压寨夫人也行？”
言罢，他们自顾自大笑了起来，没能注意少女森然的目光。
“本姑娘绝不会嫁人的。”
她轻笑。
她言道。
她握着匕首，抵住自己的咽喉。
并未走向二人，反而向后退去。
身后是悬崖。
只需要一步。
山贼二人忽地慌了。
他们真怕这丫头一时想不开，跳下去。
他们的任务是把她完完整整地带回去，而不是一个死去的消息。
“陈大小姐，莫要轻举妄动！这样这样，我们可以做个交易，您给我们谋生的活计，我们放了您，如何？”
一人灵机一动。
想以此把陈衣雪骗回来。
她只是嗤笑一声。
傻子都不信。
少女现在有三种选择。
一种是跟着他们回去，苟活一小段时日，终究要丢命。
第二种是用匕首自刎，匕首很锋利，能做得干净利落，不会有痛苦的。
但自己的躯体······其实不敢放心，不能放任他们带回去。
至于最后一种嘛······
少女笑了。
笑得很洒脱。
一如她的性子。
潇洒，逍遥，不羁，狂放。
“你们有酒吗？不要说山贼不会随身带着酒。”
二人面色复杂，将一个葫芦丢过去了。
好不容易买来的好酒，一口都没喝过。
就被陈大小姐坑去了。
苦于被捏着把柄，只得给她。
陈衣雪接过，打开了塞子，刺鼻的辛辣味道直冲脑海，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美酒特有的醇厚浓香。
她仰首，饮了一口。
被辣辣的酒给呛到了。
狠狠地咳嗽了几下，面色一肃，将酒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。
醉眼微醺，少女轻笑，脚步飘飘悠悠的，很危险。
他们更不敢动陈衣雪了，她忒吓人。
陈衣雪挑眉，看了看身后万丈高崖。
她很羡慕那些会轻功的人。
像鸟儿一样，能遨游天际。
虽然做不到神仙那样。
她醉了，面色微红，不自觉地笑出了声，将葫芦扔下了山崖，许久没能听到回音。
应该是够了······这个高度，想来是没人能够找得到自己了吧？
心里头微不足道的失落，也只剩下那一点愧疚了。
女儿不孝，不能孝敬爹了。
泪水从眼角滑落，落在地面。
溅起小小的水花。
似是察觉到了不对，山贼二人顿时向陈衣雪冲去。
这丫头有了死志，不会轻易让他们完成任务！
但······最终晚了一步。
只需要一步。
只差那一步。
她落下山崖了。
狂风飞速从耳畔掠过，很快就看不清山顶了。
为什么要喝酒呢？也许是为了壮胆也说不定呢。
少女轻柔一笑，闭上了眼。
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如果会飞就好啦。
······
山贼死死盯着悬崖，面色发苦，饶是他们见过大风大浪，也没能料到镇国公家的大小姐性子如此爆裂，说跳崖便跳崖，全然反应不过来。
“该怎么交代？”
一人问道，苦笑连连。
另一人愤然，冷哼道：
“怎么说？如实说！惩罚就不要想着免了！”
他抬起头，看了看刺眼的阳光，心里郁闷更甚。
“回去了，希望大当家不要太生气了。”
“走？害了咱家的人，还想着离开？”
二人一惊。
瞬间拔出刀。
居然有人在看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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